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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文化少不了明星。廣告作為流行文化的同謀兼連襟,不僅制造了大量的商品明星,也為本行業(yè)制造了不少偶像。在華文廣告的天空里,港臺明星群星閃耀,而許舜英應該是這幾年在國內最熱、最有星味、最有fans的一個。
約從97年起,許開始隨著她不俗的作品大放光彩,頻掃時報金像獎和亞太區(qū)國際獎, 隨之而來是采訪、講座、對談、評審,在各色眩目的舞臺追光里,許氏帶著她個性張揚的作品和不可遏止的“意識流”走進了滿腔熱情的大陸廣告人的夢境里!
可以說,無論是作為個人還是作為某類作品的代表,沒有人能像許舜英那樣對中國內地的廣告人產生如此大的影響。
甚至對許多廣告青年來說,不談一下許舜英和意識形態(tài)(型廣告)就有可能會被認為缺乏專業(yè)深度。許舜英已經成為一種流行。那么,讓我們暫且遠離明星的光環(huán),探視一下許舜英究竟在她的廣告中下了何等迷藥! 文化時尚女性的癡迷表演
令許舜英聲譽鵲起的是中興百貨,其廣告的另類面目讓她一躍成為杰出創(chuàng)意人,并成為新時尚的立言者。在十年如一日的廣告操作中,她創(chuàng)造了一系列神出鬼沒的視覺影像和許多一驚一乍的時尚宣言,如: “服裝就是一種高明的政治,政治就是一種高明的服裝! “不景氣不會令我不安,缺乏購物欲才會令我不安。” “時尚患者的強力春藥。” “三日不購衣便覺面目可憎”等等。其廣告包含強勢的觀念性,讓既往膚淺的時尚命題一下潛入意識形態(tài)的深淵里.在中興百貨的廣告中,時尚不再是傳統(tǒng)的“美”或“流行”,而是在大膽言說感官,以肉身包裹當下意識,呈現了臺灣當代文化里,女性面對轉變的環(huán)境,在挑戰(zhàn)中建立與傳統(tǒng)不同的價值觀,以及調整了女性所扮演的角色!
中興百貨把女性的虛無、焦慮與脆弱的神經表現到了極致,并且經過精心裝飾,似乎找到了堂而皇之的借口。你可以看到她們陰冷的臉孔,奇異的如受控的舉止,對美的迷戀;可以看到她們仿古宮庭的作派,專注而虛空的神情;可以看到在黑與紫營構的恐怖氣息中女性戀物狂的形象;還可以見到諸多荒誕虛幻的場景,人與物關系的顛倒,仿佛一種意識在黑暗中吶喊,撩撥人心深處的物欲與破壞欲。如此種種,加之精致的美學、飽和的資訊、乖張的觀點,帶出了新艷的文化時尚女性形象。
為什么中興百貨十年文案筆力如出一人?為什么十年執(zhí)行能如此一致?其實很簡單,因為許舜英就是中興百貨,中興百貨就是許舜英。許在中興百貨的廣告文本中癡迷地表演自己。接觸過她的人都知道,她有一種孤傲的氣質,在大眾的場合總有些乖戾與耿介,她的跳躍的思路、不受引導的談路、不肯合作的態(tài)度。她的講演或講話,給人些許神秘主義的色彩和一種高深的關于文化或者藝術或者什么別的與眾不同的尚在探索中的理論。不僅在廣告中鼓吹女性消費意識,在playboy專欄寫作,著述《大量注出》,以及買書,音樂cd,流行時尚,咖啡品茗...... 等等,許舜英自己的生活就很中興百貨。在臺灣,許是一個 “喜怒不形于色”的小龍女,在巴黎,許是街頭瘋狂血拼的時尚女性,在廣州,許是孤漠獨坐、拒絕踏上通往廣州碧桂園泥濘路徑的天外來客。從廣告到現實,她都在身體力行。
許氏用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訴諸廣告,那種許氏文化和美學,被作為商品附加值的標簽四處張貼.如果說在紅色司迪麥的“嚼你千遍不厭倦”中,那種舞臺劇的濃妝重抹和儀式化的場景與中興百貨還是僅有雷同,那么在她后來的作品東芝電視機的廣告出來后,可看出她已經把自己的性格、觀點,女性思維毫無節(jié)制地灌輸到了作品之中。 “戒掉愛情比戒掉電視機容易”。當這樣的作品擺在你面前時,你除了道一聲又是許舜英之外,還能有什么呢?那種腔調,句法,和裝腔作勢的觀點,中興百貨如是,口香糖如是,TOSHIBA電器如是,中國時報亦如是!
許舜英的個人風格一眼即明,但是她自己卻諱莫如深。哪怕所有的作品都顯得波詭光譎,神經質,閃動著幽靈,冷漠,她也不會承認意識形態(tài)存在著一個許氏模板。不敢承認自己是個本色演員,說明了她華麗演出背后的虛弱。 對女性主義的狂熱與鼓吹 從某種意義上說,許舜英壓根兒就不是一個廣告人,她只是一個女性文化的敘事者。廣告是她運用自如的得意文本。十幾年來,不論是文字、影像、音樂(效)等構成廣告創(chuàng)意的基本元素,還是所謂的廣告主張,在意識形態(tài)的作品里幾乎總含著某種獨特、固定的女性氛圍。許舜英利用女性主義意識,包裝出“臺灣時尚女性”的新形象! 在中興百貨的廣告文本中,涉及到眾多女性角色,時尚女性,叛逆少女,夢想女孩,物質女孩,祖母,母親,陣痛的女人,而不管是哪一種形象,無不是受男權意識壓迫的群體的代表,具有鮮明的反傳統(tǒng)的女性意識。例如:“每個女人體內的叛逆少女”中的叛逆情緒、“海邊女孩的戀愛傳奇”對海灘風流情史的向往、“以整城女子的狂歡,握緊寧麻質的神經系統(tǒng)”中神經質似的放縱、“媽媽們無法抗拒”中媽媽對傳統(tǒng)角色的叛逃、“戀情•外遇•私奔”的另類情感、“祖母衣柜復活記”中代溝在購衣欲中的彌合、“小紅帽要有更妖嬌的小紅帽”的欲望森林等等。以立足于女性的身體和欲望的敘事方式確立的廣告文本中,作為傳統(tǒng)美德典范的貞女賢妻慈母形象不見了,好妻子、好母親、好女人等角色不見了。 “愛情、母性、賢慧”等特質被抹去,不再 “聰慧絕頂、賢淑至極、溫柔似水,忍讓而富于犧牲精神”。取而代之的是自戀的女性、有戀物癖的女性、瘋狂購物的女性、虛無的女性、對男人世界絕望的女性、渴望離家出走的女性、對媽媽的角色產生懷疑的女性……許舜英則將其糾集在一起,并冠之以時尚品牌的名義。許稱“文學背景”滋養(yǎng)其品味,精致文學導引其語法。又稱其對時尚有獨到的品味與敏感,在其思想深處,卻是女性主義意識在涌動。這種涌動你完全可以在神經質、顛覆、叛逆、精神分裂、歇斯底里,心理不平衡等詞匯中隨你喜好挑出一些來形容! 不用說,許舜英當然不甘心只在中興百貨中張揚自己的觀點,在裕隆汽車、聯邦銀行閃靈刷手、新禾冷氣扇、司迪麥可香糖等等所有不同為類別不同目標群的商品,全部氤氳了一層女性主義的迷霧。即使是廣告中出現男性形象,也被濃裝艷抹,烙上了明顯的女性特征,成為處于屈從地位的”第二性”。 許的廣告文本及其創(chuàng)作行為,“話語意識”明顯大于“商品意識”,許氏文本的精致明顯大于廣告的行銷。 因為許的廣告中充滿了文化感,高深莫測的思想追索和社會情緒流露,所以很能夠唬住人,——你如果不認可,很容易就顯得文化欠缺,思想蒼白。許善于把廣告的位置拔得很高,然后站在用后現代女性文化為自己搭建的云梯上一覽眾山小,這也是許多人在其廣告面前噤若寒蟬,只敢叫好不敢叫板的原因! 解構,不停地的解構,令人生厭的解構 許舜英的廣告之所以被許以意識形態(tài)的特稱,就在于有不少人不太明白她的廣告游戲——解構。在許的廣告中,看起來充滿感性、智慧的語言與意像,富于想象的意味,對以往形式有大膽突破。其實只不過是按照解構主義的套路,對商品、特質精神、愛情、文化的既定觀念進行重新洗牌和任意嫁接,由此而表現出對傳統(tǒng)文化的反叛,對整體性概念和穩(wěn)定性要領的解構。其文字與意象看起來云遮霧罩,警辟高深,實際只不過是一些廉價的復制和機械的套用。如Toshiba的“戒掉愛情比電視機容易!边@種對愛情/物質傳統(tǒng)二元對立的解構,同時也隱藏著對毒癮/看電視、毒癮/愛情、感情需求之大/物質需求之小的意義破壞。在這樣的解構中,二元對立喪失了它原有的等級地位和優(yōu)先權、中心被消解! 手舞解構的手術刀,一切舊意識迎刃而解。對道德——一年買兩件好衣服是道德的;對兩性關系——兩性注定不再是弱肉強食,它根本是女人的地盤、沒有服裝就沒有性、那種把兩性對立當作終極命題的傳統(tǒng)世界秩序,已經看起來搖搖欲墜;對神圣的愛情和婚姻——不論年代,戀愛是一回事,結婚是另一回事;對知識——到服裝店培養(yǎng)氣質,到書店展示服裝;對傳統(tǒng)的賢妻良母觀念——專職家庭主婦沒落的年代,有好多事比做賢內助、好媽媽更重要!胂胨齻円驗閶寢尩纳矸菔チ诵┦裁;對政治習語——人民享有購物樂趣的自由、服裝就是高明的政治,政治就是高明的服裝……可謂不勝枚舉。解構之后產生的種種離經叛道的觀點,恰好合乎了一部分人的味口,也贏得不少人的頂禮膜拜! 許舜英曾說她做廣告更看重視覺思考,其實不然。影像的張力、主張的強度、制作質感的要求、美術性的講究……她首先熱衷的是對話語的解構,視覺只不過是解構狀態(tài)下的有形思考,或者圖解,或者氛圍注釋。對中興百貨,則是配合語言解構的分崩離析和顛覆性的超常所在,視覺符號只不過是配合解構概念,使得作品呈現一種支離破碎的神秘感和詭異氣氛! 如拼貼、組合、文不對題、后設語的運用、詩文相雜、 玩世不恭、調侃、圖像、結構破碎、多元傾向、游戲人生等! 但是廣告畢竟不是藝術,也不是文學哲學,不管許舜英如何在廣告文體中張揚話語意識,其命脈始終要受扼于商品機制。也就是說許舜英的解構意識與女性意識必然要具有某種不徹底性和矯偽性。說到底,種種所謂自命不凡的人文的、美學的、社會的復雜注解,最終還是要淪為流行文化的膚淺詮釋,一紙飄零去。 近觀許舜英最新的廣告作品,有兩個走向。一是繼續(xù)中興百貨,如02年中興百貨春裝上市:再有詩意的衣服,也無法適應沒有詩意的社會。如韋恩咖啡數牛篇,一群羊在詭異的暗夜里作詭異的演出。其二是在作品中開始大力導入裝置藝術。如在石屎森林里,有人坐在樓頂看電視(機)。(TOSHIBA),碼頭港口的巨幅宣傳畫——“繼續(xù)購物才能提升國家競爭力”(中興百貨);躺在服裝車間平臺上的女性戀燭癖(中興百貨成衣篇);電線上的舞蹈(意識形態(tài)形象廣告)。說起來是兩種走向,其實還是許氏風格的原地踏步踏! 許舜英的熱度伴隨著小資、時尚話題及媒體追光,伴隨著中國城市青年(以廣告青年為代表)萌動的當下意識曾經直線上升,但是,如同流行文化擺脫不了流行的宿命,當許氏文本和意識形態(tài)廣告經歷一次次過度張揚和反復透視后,其流行態(tài)勢的曲線回落已見端睨。因為作為廣告操作,許舜英的光彩形象將永遠被定格于中興百貨,而作為廣告明星,她將不得不像流行歌手一樣被躁動的人群很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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